伊莎貝爾

「你知道日本有一種終生倒著走的石瓷蟹嗎？」


半夜一點的北海岸

流動式的咖啡屋打著不是很明亮的燈號繼續作生意

「你不覺得應該躺在沙灘上喝啤酒看星星嗎。」

「不過...很不幸的這下面似乎是岩岸，哈哈。」

鹹澀的海風伴隨著一絲細雨

遮陽傘搖搖晃晃看似不太牢靠的勉強支撐著

夜晚的海隨著浪潮的擺動吞噬著灰闇

「如果讓你挑，你想住山上還是海邊？」

「我會選海邊吧。」

「為什麼？」

「我喜歡浪潮聲。」

順著節奏擺動的浪潮聲

應該會讓這個世界安靜一些


操場中，妳和我站在田徑跑道上，維持著一段固定的距離

「別走過來呦。」妳說

「嗯嗯放心，我不會亂跑的。」我揚揚眉毛

這是一段很難拿捏的距離

「只可以站在那邊喔。」妳走近了一兩步

「報告長官，收到。」我苦笑

浪漫的妳喜歡邊吃魯味邊坐在河堤草地上欣賞圓月

而實際的我卻總是擔心泥土弄污衣服小蟲爬進褲管

因此，我們彼此都深信這段距離是確實存在的

而妳應該明白一直以來我真的努力試圖不要破壞這個平衡

這時妳突然快速而沒有預警地向我邁進了一大步

那是當下讓我暈眩又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一步

而後，我覺得是不是應該調整步伐迎向妳的時候

妳卻退了

我站在原地發愣，看著妳慢慢地走回比當初更遠的位置的背影

我猶豫了，是該頭也不回的走下去

還是回到原本的位置，扮演好最初的角色

難道那瞬間，我應該往後退的嗎？

我想，這大概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於是，我想起了石瓷蟹


「你為什麼總是對別人這麼好？你自己受傷了怎麼辦？」

後座的妳，緊貼著我的背輕聲問我

「呵...不會啊，妳也對我很好啊。」

其實我想妳應該明白的

在妳開口說這句話之前

應該說，當妳有這個念頭產生之前

那表示我註定要受傷...

只是那也無妨，就像流浪狗生了病

會自己默默去路邊找拾對身體有益的野草般

我會盡量選擇在妳沒注意的空檔，自己找尋能夠止痛的良方

但如果，當妳發現我開始慢慢用一些看似正當而合理的方式

消失在妳的生活中，也請不要追根究底

那真實的答案不會是此刻的妳我想知道的

或許再出現時，我又會像第一次見到妳般

散發著那屬於很表層的爽朗、以及很陽光的笑容

有點落寞地跟妳揮揮手，捏著妳的肩膀，為妳打氣

「又心情不好，覺得人生乏味啦？走吧～一起去跳樓！哈哈！」

似乎我還是適合作回那個總是和妳開玩笑的那個自己

只可惜，人生畢竟不像電腦

我找不到還原系統


「你知道日本有一種石瓷蟹嗎？長寬各約一公分，黑褐色，表面平滑，

螯足寬厚，終生倒著行走嗎？」

「不知道耶。」

「你覺得石瓷蟹倒著走，也能到他想要去的地方嗎？」

「應該還是可以吧，只是可能...背對著目的地，大概比較辛苦？」

「既然是倒退著走，說不定他早已經到達了，只是永遠都不會曉得了。」


海潮拍打岸邊激起陣陣浪花

我抱著腳蹲坐在咖啡座的塑膠椅上

或許我就像黑黑小小的石瓷蟹一樣

一直以為，自己只是用倒著走的方式

緩慢而穩健地接近邁向我所認定的幸福

但其實，我只是一直在倒退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