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任何事都可以是藝術
差別僅在於你專注的程度
位居台北邊陲的淡水，有著別於都市的喧囂紛雜，燥熱潮濕
的下午，空氣中帶有一絲海洋的鹹澀，人們安逸自若的像生
活在加拉帕哥群島上的海鬃蜥，無意義地四處爬行，鄰近校
園的周圍，撞球店與小吃攤四處林立，學生抱著原文書三三
兩兩地在街上閒晃，一旦遠方的上課鐘聲慢慢響起，學生又
漸如開完轟趴後的人群，不知不覺地在交談聲中逐一散去，
大學校園逐漸恢復應有的寧靜。
「各位同學午安，今天我們這堂課的主題，是偷竊心理學多
層次分析，晚來的同學趕快找位置坐下，另外，上過我課的
都應該知道，這門課沒有任何硬性規定，不隨堂考、不點名
、想睡覺、想講話的、在不影響到我正常授課的情形下都沒
關係。」
講台上一名有點胖壯，染著一頭金髮，戴著一副藍邊的無框
眼鏡，年歲約三十出頭的男人身著一條不合時宜的反折牛仔
褲和寬鬆的襯衫，露出一小截腳跟的BIRRKSTOCK穿在身上
怎麼看都像是路邊攤199的拖鞋，說是賣雞排或是蒸餃的老
板還差不多，跟講師或是教授實在很難扯上關係。
穿著輕鬆的男人似乎擁有著習慣性的微笑，從他圓潤的雙頰
中可以感受到些微的善意，稀疏的眉毛及略為下垂的眼角，
狀似容易欺負的好好先生，但再仔細一看，又不禁覺得在笑
容後蘊涵著更深層的想法，但不論如何，學生的眼裡幾乎都
只看到的60分這個數字而已，他們也確實是為此而來。
「我差你們去，如同羊入狼群…」
我習慣性地扶了扶鏡框
我不信教，但馬太福音第10章16節的這個段落
我非常喜歡
我用充滿自信與詼諧的口吻跟台下學生聊著今天的上課內容，
雖然只是選修，但是因為課程內容爭議度高引人注目，加上我
不刁難人，許多大三大四的學生都將這門課當作營養學分，因
此學生人數真是超乎想像的多。
「另外，關於大家最在意的期中考，放心，當然是照老規矩，
百分之90的考古題，剩下的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台下學生再度發出歡呼叫好聲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教這門課的時候
我總會忍不住哼起
高中時最愛的Eagles代表作「Hotel California」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地下室撞球場裡，下午兩點，正好是學生上課時間，冷清的昏暗
環境加上煙味瀰漫，彷彿置身二次大戰納粹集中營殘殺無數猶太
人的毒氣室，顧檯子的阿姨邊打哈欠邊看著新聞，電台恰巧放著
Hotel California，經典的雙吉他彈奏聲整場低迴。
遠遠望去邊緣角落的21桌開著燈，這桌離後門最近，往往是翹課
打球學生躲教官的最愛，兩個穿著綠色褲子白襯衫制服的學生圍
在檯邊，小個子正在打球，另一個有點矮胖的學生則坐在旁邊椅
子上看漫畫。
制服襯衫一半扯在卡其褲外面的小個子正瞄著7號球，只要一個拉
竿回來做8號底袋，打進後就可以自然做到中袋口附近的9號球，
看來這盤可以輕鬆吃完，身後一名有點矮壯，單眼皮臉上長些痘
痘，襯衫燙的筆挺西裝褲閃亮亮的同伴手裡拿著池上遼一的漫畫
「聖堂教父」不住地翻著，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個翹課的高中生罷了
，可能等下到路口抽根煙，晚一點趁大家下課時再回到學校後面巷
子牽機車，私立高中的學生除了外表五觀有差異外，從來都分不清
楚他們到底有什麼不同，不！可能連外型都一模一樣。
染色的西裝褲，不合身的襯衫
書包夾層偷藏的煙盒，充滿腥羶的青春。
「阿南，你看我這盤清的怎麼樣？衝球進兩顆！」
正在打球臉上痘子不少掛著一副無框眼鏡的那個男學生轉過頭來問
「6號球幹嘛耍帥去下塞打大拉竿，不然7號球也不用去拼準度了！」
我抓了抓肚子，沒好氣的回答他
「吼～打球本來就是要耍竿法呀！我才不打老人球」
「嗯，很好啊！老是在付錢的人當然要打的痛快點。」
我彈彈煙灰繼續看漫畫，桌上一包我的Marlboro Lights，另一盒
是阿天慣抽的Seven。高中生的生活其實非常單純而幼稚，有時候在
公車上亂看女生，下了課就約地方撞球或是刁大老二，三不五時聽到
一些人臭屁又拐了那個女校的正妹去MTV上下其手，看到教官好像看
到鬼，邊抽煙邊騎機車嘴裡幾句三字經就覺得自己好帥，西裝褲的水
洗絲老是偷混染成別的顏色，腰間放一隻call機就不可一世了起來。
我一直期許自己和他人有所差異
但是當朋友說著無聊的黃色笑話而我哈哈大笑時……
我才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與眾不同。
「幹嘛收山啊？」
準備打最後一顆9號球的阿天突然轉過身來問道，而我頭也不抬地繼續
看著我的漫畫，雖然聖堂教父已經看了不下20遍了，但淺見和北條的
友誼卻永遠令我神往這輩子大概不可能有這種知己吧！用腦子去生活
的人是不可能交到這種朋友的。
光與影啊
永遠是一體的兩面
照耀我的那道光又在那呢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就偷竊的行為層次來分析，人之所以會想要偷東西，主要有兩個原
因，其一是受環境刺激，非蓄意的順手牽羊行為。其二是為滿足某種
需求且受到環境的刺激而蓄意去偷。」
看著台下的同學，我濤濤不絕地說著，挾著每開課人數必滿的優勢，
雖然這種課程內容系內有些老古板教授總是有意見，也拿我沒輒！
「妳有沒有這種傾向呢？」
我對著講台前面每次上課都穿著細肩帶和牛仔迷你裙，而且固定坐在
第一排的女學生林雅問道，她抬起頭對我微微笑，並沒有回話，桌上
擺的不是講義，而是一顆顆紙星星。
大三法律系的她這學期的前三堂課都有來，課堂中的她並不多話，像
一般時下的女孩子偶爾會顯得精神渙散、注意力不集中，常常一臉疲
態…想必昨晚和男友又是大戰三百回合，一頭及腰的長髮水蛇般扭動
，每當風吹過額前的瀏海就如嫩草般遮蔽住她的雙眼，靈敏的眼神四
處遊移，微翹的嘴唇高傲中帶點俏皮，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看我的眼
神有點特別，彷彿似曾相似，這孩子該不會…話說回來其實她長的有
點像昨晚看的AV女優，那種魅惑的神態……算了扯太遠了！
「同學們有帶手來上課的可以把黑板上的幾個重點抄下來，偷竊的動
機可以從三點去做觀察，第一點是起於臨時的意念。第二點則是我最
瞧不起的，因貪念所為，而第三點則是自我控制力較弱。」
「課堂中，同學們可以發現我所敘述的偷竊行為多半以第一項為主，
無預警無差別式的竊取。」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為什麼收山？」
這是什麼意思？
「那聊聊你偷東西的事蹟吧！這總行了咩？」
阿天抓了一下流氣的旁分頭，走到我身邊把球竿交給我
「偷東西就是偷東西，這跟什麼事蹟無關。」
今天沒有打球的興致，我把竿子放到一旁，還是繼續看我的漫畫。其
實喜歡偷東西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別人，只是有一次和阿天去買
東西時，看到便利商店外面貼著一張「請注意此人為慣竊，已通知警
方」的監視器照片，我不經意罵了一句「蠢才！」，陰錯陽差之下才
跟他透露了一下我的嗜好。
偷竊！
如果這可以歸類為一種嗜好的話？
「咳…咳…抽什麼濃煙…怎麼不去喝農藥比較快！」
不小心拿錯桌旁阿天放著空燒的煙險些嗆死我，說實話阿天這人是不
錯，要是肯正經念書做事說不定有點前途，整天跟著我瞎混是沒用的
，雖然我知道他把我視為偶像，喜歡學我的一舉一動，但是。
我不需要
「聽說前天隔壁班的雞毛去7-11偷漫畫被抓到了？阿南，你家境那麼
好，為什麼需要偷東西啊？」
「需要？」
我停下動作，說起來，倒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第一次偷東西，應該是國小3年級的時候，但那時是為了想偷而偷，
可以說是最下流卑鄙的偷竊行為，天氣熱想吃冰棒卻沒錢買，國小的
學生能有什麼忍耐力呢？於是我趁著下課時人潮擁擠，混進雜貨店裡
，在老板忙著結帳的時候，將一支奶嘴冰棒夾在兩腿中央，上半身故
作被推擠的姿態走出店家，雖然只是支2元的冰，這成就或許叫人發噱
，記憶有點泛黃，拿起冰棒看著老板的眼神時是什麼感覺？有沒有像
電影裡演的緊張到流汗？這些都沒什麼印象了，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我只記得，得手後站在店家外面20步遠的地方。
那支冰的味道，非常香甜。
遠在糖水之上
以當時的年紀來說，這身手混幾支免費冰棒吃吃還算綽綽有餘，但自
從有一次我親眼目睹一個壯壯的五年級小男生當場被老板抓到，將冰
棒狠狠地從他書包抽出來，並痛斥要告訴家長，而小男生被叫去店外
淋雨罰站而嚎啕大哭後，從此我就知道，與其貪圖免費，不如在偷拿
個口香糖之餘，再順便結帳另外買一罐可樂，反正嚼久了嘴巴也是會
酸會渴的，偷拿店家的東西還可以看老板笑著跟我說歡迎再來，這樣
多痛快。
話說回來，那個小男生後悔卻流露一絲恨意，而惡狠狠瞪著我的眼神
至今依然記得。我閉上眼將自己置身替代在他的環境，冰冷的絕望無
可抗拒地攏罩全身，懊惱卻只能等待發落的情緒滿佈心中，耳際旁彷
若有千軍亂馬在流竄轟亂一片。
那種感覺真是
無與倫比的暢快
那年
我10歲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自由討論5分鐘」
覺得眼鏡又歪了
台下學生吱吱喳喳地討論著晚上要去誰家打麻將或是下課去那撞球，
角落一群總是坐在一起的男學生正在聊著前晚聯誼的文化女生多會喝
、完全灌不醉，我慢慢拿下眼鏡，放在講桌上調著角度，這是近乎有
點偏執的習慣，我不能忍受兩個鏡片與眼睛間的角度有絲毫的偏差，
但是我卻又喜歡戴容易歪斜的無框眼鏡，所謂矛盾的感覺正是維持這
個巧妙平衡的要素之一，但根本的原因在於從扭曲的角度中看出去的
世界總讓我覺得更暈眩，我捏了捏鏡架，希望這個傾頹的世界可以被
稍微扶正。
雖然我的眼鏡總是調不正
「好，安靜，我們繼續上課。偷竊，除了理論數據的分析外，更是一
門極具理論及實務性的藝術。如果硬要分類與其將這項爭議性極高的
藝術認定為現代派的寫實藝術倒不如視為傳統國畫中水墨潑灑的技藝
來的自然合理，多角透視之合理美感，三度空間的深度感，墨色用筆
技巧線條之熟練自如，正可視為，對周遭環境的局勢判斷，從容不迫
心定氣和的動作完成度，神情自若輕鬆寫意的大方態度。除此之外，
切記，不告而取，永遠是偷竊的最高價值所在，成功與否與物品本身
只是Bonus！」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你有錢買可樂？那幹嘛還偷口香糖嗎？」
阿天高舉球竿準備跳球邊轉頭問道
「我跟你說過，偷竊的重點在於行為的實踐而不是意義之所在。」
那時的我因為裝牙套，根本不能吃口香糖，所以就算偷了也只能給同
學吃，不過請別把我視為劫富濟貧之流
為偷而偷，此乃偷之大道也！
「阿南，那總有些是你印象特別深刻的吧？」
「你打球就打球，今天話怎麼那麼多啊？」
其實坦白說，我並沒有偷過價值特別高昂的東西，一方面，我並不以
為物品本身的價值足以影響到我下手的動機，另一方面我並不想成為
慣竊而誤了一生畢竟竊取是會上癮的，淺嚐即止…這句話放諸四海皆
準，既然不是有預謀的行為，多半是見到商品或時機對了！甚至是興
致來了才會臨時起意，如此一來當然不可能從信義路的
Emporio Armani旗艦店，或是晶華酒店外一整排的Gucci和LV的直
營店下手，港片經典縱橫四海裡張國榮和周潤發從博物館裡偷拿名畫
像吃飯一樣的本領可不是人人都會的，扯遠了！讓我留下最深刻印象
的有兩次，第一次是在7-11。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接下來要提到的是偷竊的原因比較分析，總共有六點，有帶手剛好
又有帶眼睛來的同學，在玩賓果和猜數字及傳簡訊之餘，還是可以抄
一下的，謝謝。」
一：引起他人注意
二：同儕影響
三：報復心理
四：嫉妒心和虛榮心作祟
五：饑寒交迫引起盜心
六：家庭觀念的影響
「你們有沒有分析過，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發現離開店家，卻有樣物
品抓在手上忘了付錢，那起因會是什麼？會是這六點中的那一點？其
實根本都不是！」
「是貪婪的人性」
每次提到貪婪這個字我就會不自禁想起六世紀末的格列高里教皇提出
的七宗罪主張，想起代表貪婪（Greed）而總是在怒吼的偽天使瑪門
，與象徵驕傲（Pride）滿身金光的超美型露西法相較起來更加貼近
人性許多「在聖經中的Greed，經文：提前六、10；可八、36，是在
伊甸園中最先萌芽的罪惡，也是造成人類之所以會吃下那顆禁果的原
因。聖經中的瑪門Mammon是代表貪婪的惡魔，於新舊約時代之間於猶
太人間興起，是古敘利亞語「財富」之意。新約中耶穌用來指責門徒
貪婪時的形容詞。被形容是財富的邪神，誘使人為財富互相殺戮。在
《失樂園》中，被打入地獄的眾天使們便在瑪門的指揮下發掘無數的
珍寶以建造自己的聖殿。為什麼會說是人性呢？同學有看過seven
（火線追緝令）或是Devil’s Advocate（魔鬼代言人）甚至是近
來的驅魔神探：康斯坦丁Constantine的舉手」
這三部賣座強片許多人都不陌生
「片中對於人性的原罪有許多的探討，貪婪絕對是人性最根本的原罪
之一，由貪婪所引申出現的各種行為，如強佔、拿取、掠奪，在法律
條文的分類下，在今日變成──偷。」
當你喜歡一樣東西而心生意念去拿取，這誠屬人之常情
但問題來了？
如果你根本不喜歡呢？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Plenty of rooms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那年我國三，時間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唯一有印象的，那天是26號，
這點我很肯定，晚上補完習回家行剛好行經巷口的7-11就順路進去看
看，正想買個飲料早點回家當乖寶寶時，到了流行雜誌區，一本籃球
雜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起一本Hoop，封面人物和內容已經想不起
來了，不過當期的贈品我倒是記得很清楚，該期送的是T-Mac的塑膠
手環，質料差、上色醜，可偏偏這個時間點我正巧就是想要
偷
我抓了抓頭，那就不用找藉口騙自己，不如開始想方法吧！看著上了
封套膠膜的雜誌，想了一會，身後的兩個店員一男一女在我身後的櫃
檯前有說有笑的，女的似乎叫小玲，差不多高中年紀，算是資深工讀
生，做了有1年了，頭髮總是綁個馬尾，臉上有一點痘痘，長的雖然
是可愛，但上班時間總是一臉垮在那裡，看了就討人厭，而男的可能
是店長，約莫四十出頭，他就比較少看到了，可能都顧早班比較多兩
個人聊著店長昨晚和老婆吵架的趣事，但不幸是書報架正巧座在櫃檯
的對面，真要拿的話必須背對著他們下手，有些人喜歡這樣，掩護動
作簡單、東西到手後可藏匿的角度多，但是我不喜歡冒風險、拼機率
，有些時候，大開大閤從正面挑戰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我拿起雜誌後轉身到冷飲區又拿了兩瓶藍山咖啡，慢慢走到櫃檯前準
備結帳，兩罐咖啡放著。
「我先放一下喔，還要買其他東西！」
兩個店員見狀，繼續聊他們的，但是這樣不就回到原點了嗎？雜誌沉
殿殿地在我手上，想起口袋裡的1000元大鈔。
不行
就是不想買
「對面最近好像也新開一間7-11？總公司這樣做不太好吧？」
高中女生想聊什麼我未必知道，但是店長關心的會是什麼就顯而易見
了。
「對啊，總公司實在很沒意思，光這個區就三家了說，就算對面的新
辦公大樓成立，也不可能吸引到這麼多的客源啦…」
工作的辛酸點滴像是一杯永遠乾不完又倒不滿的應酬酒，就算是從每
天庸庸碌碌、固定看店8小時的店長口中講出來，也未必會有什麼新
玩意兒存在，就像動不動就出精選輯的歌手，加點感觸，就自以為又
是另一段新的人生語錄。
「我上次有過去對面買過東西，那邊的工讀生服務態度很好呢！笑容
可鞠的很親切。」
躲在一旁心不在焉邊玩頭髮的高中小妹呀，該是妳的出場的時候了，
我抬頭看了看攝影機，果然乖乖對準了收銀台的角度，我往後退半步
，再把雜誌轉個方向，像學生拿課本一樣，只有姆指露出來，另外四
指面向自己，當然，塑膠手環這面要對著我，真是麻煩，不過就是一
本148元的雜誌嘛！不過就是一塊5元不到的塑膠。
人生吶
有時簡單易行的直路就在面前
路標卻往往指引你走向旁邊那條複雜的岔路
Any time of year, you can find it here "
Her mind is Tiffany-twisted,
she got the Mercedes bends
「俠盜羅賓漢跟廖添丁的行俠仗義就比較高尚？趁火打劫搶天橋下乞
丐面前的碗就比較低賤？錯了，偷竊本身完全是沒有比較性的，這是
包裝的問題，羅賓漢跟廖添丁說穿了還是賊，只是那些所謂的貧民，
所謂的既得利益者，用美麗的謊言將這兩位神格化了而已。」
我聳聳肩
「充其量，那兩位的老前輩的行為，不會比我高尚到那去」
臺下學生聽到這句話紛紛對我投以好奇的眼神
「自以為厲害！」
林雅低著頭邊抄筆記邊對著我眨眼作鬼臉吐舌頭
「妳也可以試試啊？」
我彎著腰對著她微笑，低領細肩帶透出一絲淺淺的乳溝。
「33C啦！還看～沒看過喔！」
林雅發現我在偷看她立刻回嘴，還好她聲音不大…我的臉上冒出三條
斜線。
「死傢伙…」現在的小女生講話會不會太恐怖啊！
「在這裡奉勸各位，不要將偷竊和所謂的神偷？大盜？連想在一起，
基本上那是美化誇飾過後的行為表現，與其冒著生命危險偷珠寶名畫
，不如拿鄰居門前的腳踏車，因為就算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當
店員大聲嚷嚷的時候，你也只能抱著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準備主演監
獄風雲，所以在這裡奉勸初入門的各位朋友，其實從便利商店著手是
最好的，小至電池，大至飲料、漫畫、雜誌，什麼不想要，就挑那樣
東西」
She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阿玲妳看看，這可是客人講的喔！」
「我…態度也很客氣好不好，有些客人擺明就是存心刁我嘛！」
「呵…服務業真的是很辛苦啦！我自己也做過一年的速食店服務生呀
！記得我之前在麥當勞打工時，還遇過那種超機車的客人，結帳98元
，他丟一把零錢撒在桌上，讓你趴下來一枚一枚撿，根本就是把人當
猴子耍嘛！」
我趴在桌前擠眉弄眼地作出一付娃娃機的怪手在夾玩具的樣子
「呵…還好我沒遇過那麼誇張的客人，最多是一直找我聊天而已！」
邊聊著我邊用小指輕輕地將膠膜戳破一個洞，這時左手難免看起來用
了點力所以最好配上一點笑話身體的搖晃會比較自然，當膠膜破了就
大功告成，就像揭發世間偽善，往往也只是需要一句話而已，接下來
的步驟就簡單多了我左手中指將塑膠手環輕推到收縮膜的裂縫邊緣。
「啊！聊著都忘了結帳…咦！這本是Hoop呀？我要的是最新期的XXL」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XXL要28號才上架，最快27號進書
「XXL呀？那還沒來吧！不然你書報架那裡看一下好了」
轉身的同時，塑膠手環輕推便落入我左手掌中，再把雜誌放回去，後
續動作就沒什麼好交待的，高潮過後其他的動作都只是無謂的愛撫罷
了！
離開便利商店後，我將手環拿在眼前看了看，T-Mac的斜體大字和他
的背號01用白字劃在藍底的手環上「呃…」實在有夠醜的，我經過路
邊一台近乎全新的奔騰125，走過去把它撐開掛在後照鏡上面，抱歉
啦！Reggie Miller那目中無人的狂放不羈才是我的最愛，對T-Mac
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只有那永遠像比目魚的雙眼吧！那早知如此，幹
嘛千辛萬苦去拿個不實用又不喜歡的雜誌贈品？而且拿的又是這種不
值錢的東西跟個小毛賊有什麼不同？這那算的上是什麼本領？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 "Please bring me my wine"
「偷竊，是沒有等級之分的，在我眼裡，亞森羅頻跟昨晚夜間新聞報
導中為了偷女性內衣而從五樓陽台墜地而死的笨賊沒什麼差別，只要
有動機念頭，並且加以實行，就可以算是一次完全的偷竊行為。」
學生們在台下各自說著自己的看法，整個教室亂哄哄的
「另外，只要你覺得上這門課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現在可以站起來
直接走出去，期考只要有到場，我期末還是會給你過！」
每學期到了開課第三周我固定會這麼做，這時幾個後排的同學站了起
來，並報了學號，便魚貫地走出了擁擠的教室。
「教授，這樣的做法有點奇怪吧！他們不用上課就可以過，你跟系主
任那邊可以交待嗎？」
留下來的學生似乎頗有微詞
「我選擇讓你們及格就像偷東西一樣，不用向任何人交待」
我用手指著發問的學生說道
有的人只想從我這裡拿走一次及格分數，有的人則希望可以竊取高分
成績，反正分數都是要給的，個人技巧有高明有拙劣而已，我看著台
下的眾多學生。
你們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嗎？
He said,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1969
「那另一次呢？阿南你手法這麼高明只偷拿這種東西太浪費了吧？」
阿天排好球之後準備再衝一盤
「浪費…是嗎？難道這種事有所謂的節省嗎？」
我只想很單純的去偷而已，卻總是要被賦予額外的責任和個人的情感
，那個物品的價值跟我是否失風被逮，你們真正關心的又會是什麼？
另一次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在大二吧！
在玫瑰唱片行，我跟一個以前的國中同學約在那裡見面
「嗨！你這小子越來越帥了你」
穿著時尚的莫寧笑容可掬地迎向我
「最好是啦！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拍拍他的肩頭
「還不就老樣子，寫寫文章把把妹」
有些人總是用著隨意自若的談吐，就可以讓你明白彼此所處的世界的
確存在著高度與密度上的差距。
「我上去買張CD，等我一下」
我對著他邊揮手邊往二樓走去，莫寧眉毛揚了一下作出一個萬事OK的
手勢話剛說完他就走向爵士名盤區饒富興味地東挑西揀了起來，雖然
這間店的爵士專輯遠不及他收藏的十分之一，有時候實在很難想像一
個國小國中和你同樣肥的小胖子會在高中後完全變了樣，再出現時已
經是徹頭徹尾的雅痞…Party animals，國中滿臉不可一世的盛氣凌
人一夕消失，與人聊天時總是不意傾洩出的嘲弄語氣也不知躲到那裡
去了，但終究還是有人知道地，那一切自傲與得意都被小心地用手帕
包起來裝進他左胸前方的口袋裡，那是他心頭的小秘密，願主保佑他
微笑與客套的外衣永遠不要有被脫下的一天。
而我則看著陶吉吉的唱片發呆，聽著大家都喜歡的R&B讓我有種安全
感，特立獨行這實在不是我的style，話說回來，莫寧是個很有趣的
傢伙，家境好、文筆犀利剔透，跟他走在一起你總會情不自禁地放慢
腳步，落在他一兩步之後，彷彿由他來帶領你是件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品味不同興趣不一，但有時候你就是會發現身邊原來有這種朋友，
而且你隱然地崇拜他。
我先進去找Spa Game（間諜遊戲）的電影原聲帶，玫瑰一貫的紅配
綠騙錢手法我想大家一定也都知道，原聲帶區找不到，我拿起身旁邦
喬飛的新專輯。
「媽的！果然是紅標」
這種強硬的行銷手法讓我某種程面上地想到法西斯主義，以一種報復
、暴力和警察恐怖的制度去壓迫你不得不配合紅配綠的購買方式，我
四處晃晃，看到一區櫃上標註著「綠標特惠區」，隨手拿起一張CD
「當代電影爵士精選」。
「Nat King Cole、Louis Armstrong、Lester Young…等你此
生不可錯過的爵士經典歌手」
其實一直很搞不懂，這種所謂的爵士樂動不動一張就七、八百，可是
精選輯偏偏就便宜的要命，我很好奇地問了問莫寧，他簡短地說：
「這就是版權的神奇」
我拿起這塊好不容易找到的綠標商品，再對比手中另外一張紅標，紅
配綠剛好有折價，省50元櫃台結帳買單走人，是嗎？
可是我不這麼想！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Wake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這堂課就先上到這裡，有問題的等下堂課再問」
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習慣性地噪動不安，我也習慣性地準時下課
，佔用下課時間教課效果最是不好，沒效率的事，我很討厭。
幾個學生在走廊上聊天抽煙，我轉身走進走廊底的廁所，學生廁所
昏暗的燈光總會讓我想起高中常去的撞球場。
「JoJo不好看啦！到第五部以後的替身越來越複雜了！到底有幾部
啊？」
「早叫你去租獵人你是聽不懂喔！」
兩個原本在談笑的學生一進來看到我立刻放低聲音，臉色微變…氣
氛的轉換就像你聽到Sarah Brightman突然唱起Hip Pop那樣般不
自然。
「教…教授好」
我微笑以對，一身板族打扮又人高馬大的是運管系的謝安，聽說是籃
球系隊的、不過上課總是在睡覺，另一個戴付粗框眼鏡說話喜歡手足
舞蹈的是財金系的高克明，這小子上課可就專心了！所以我對他印象
還滿深的。他們和我打過招乎後繼續之前討論的漫畫主題，但空氣中
很明顯有一股比阿莫尼亞更怪的味道
不懂
我們進行著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目的
但學生和我之間永遠有著道拉不近的隔閡，雖然自認為並不嚴肅，對
人態度也算和善有禮，但就像史達林和希特勒一樣，同樣都是獨裁者
你卻可以發現他們之間存在很明顯的不同，我看著低頭竊竊私語的他
們，心裡泛起一陣不明所以的念頭其實我心底很想跟他們說荒木飛呂
彥的最新作品叫飆馬野郎Steel Ball Run據這篇有可能為JoJo第七
部，但是我也想順便問問王跟會長交手了沒？拖稿天王富堅可名不虛
傳，最近少跑漫畫店沒跟上獵人的最新進度。
Just to hear them say…
「你這小子終於也聽起爵士樂啦！不錯喔！」
莫寧帶著嘉許的眼神看著我手中的這張CD
「呃…這個…應該也算是啦」
在他的世界裡應該不存在折扣這種觀念吧
實在很難跟他解釋所謂紅配綠這回事
更何況
我也不打算買
「那你咧？你上次不是跟我推薦一個村上最喜歡的那個誰呀？
Billy Holiday？」
「嗯，我剛好就要叫你聽聽看這條呢！你一定會喜歡」
莫寧比著一張CD上的曲目「If the moon turns green」邊對我說
我苦笑著露出無可奈何的臉,對於不熟的事物我一向習慣坦然以對，
而不是用「嗯嗯」、「沒錯」、「我也這麼想」來掩飾自己，莫寧
面露微笑相當釋然地將CD放回原處，他總是引導著我做些什麼，而
不是強迫。我還在玩單機遊戲軒轅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玩星海爭
霸，我還抱著劉墉津津有味的時候，他已經收集了一整套的村上了。
當你不自覺地踏著別人走過的腳步在過日子的時候
你會覺得自己彷彿以影子的身份在存活著
這種感覺並不辛苦
只是有點茫然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繼續，大家先稍微安靜一會，等一下我會留時間給你們問問題。」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走進教室
淡水的風吹起來總是帶點黏膩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會幻想自己有著一身海豹般滑潤的外皮
「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William James曾經說過，人類在這一代最
偉大的發現是可以透過改變內心態度來改變人生。我相信如果可能的
話，這也會是這門課的最大意義所在，藉由偷竊心理學，將你們現行
已經完整架構的人生觀做一次毀滅性的改變，超脫於倫理規範道德法
律，在所有你聽的到接觸的到的法條口號之外，你想做怎麼樣的自己
？」
講台下悄然無聲，林雅一會張著美目發呆一會對著我作怪臉，這小泥
子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謝安右手扶著下巴用一種世界通用的方式
在打瞌睡，高克明低頭認真作著筆記，走了三分之二學生的教室突然
顯得冷清異常，我走到窗台邊又點起一支Marlboro lights。
把眼鏡拿下來再調整一次。
現在的教授威權不比以往，不小心當錯人惹到流氓學生下了課以後手
腳被打斷的事情時有所聞，尤其淡水這邊在地人居多，很多學生都是
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玩一個女人的過命交情死黨，為了生命家人或
錢，很多老師雖然不像我這麼明著幹，上課直接說不用來沒關係，但
是學期末時很多一整學期都沒出席的同學都會
很好奇，沒上過課也有60是怎麼回事？所以在導師室裡我算是特立獨
行的一員，上課敢抽煙又開課教學生偷竊，怎麼看都是一個不能輕易
接近的危險份子…
「好淡…真受不了…煙癮變大了嗎？還是買到假煙？」
我不可思異地望著手中燃燒的煙頭
白煙在風中一吹即散…一股輕飄飄的不真實感又湧上心頭
最近精神有點不振，晚上該少看點日劇早點睡覺才是，話說回來，究
竟我的課能對那一個學生產生影響呢？按著滑鼠或是鍵盤→的你想必
會發出怒吼希望我跟林雅來個師生亂倫課後激烈抽插輔導，不過坦白
說，我對謝安比較感興趣，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個性，生活在只有籃球
與睡眠的世界，偷竊對你而言應該是完全新鮮的事物吧？
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Try it 世界多新鮮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我先去門口等你」
莫寧拍拍我的肩頭轉身下樓
擔任本檔期的頭號主角果然有他的豪邁與氣量，不分由說便起身將主
戲作給我，讓我想起漫畫第一神拳裡的木村，總是扮演第三、第四配
角的他，森川讓次還是很有良心地安排了一場他與間柴了對決的主戲
，最後在隱藏大絕「鯉魚躍龍門」與間柴的刺拳對轟下壯烈慘敗，我
看著手中的「當代電影爵士精選」，再望著櫃台的收銀機與門口的感
應器，肩膀收了收，我沒有隱藏大絕，也不希望警鈴大作被店員按住
肩膀通報警局KO下場，但是也沒有回頭路，矯情地想，真的沒有。
「先生，結帳」
Spa game居然沒出原聲帶，真不知道代理商在搞什麼鬼，逼不得已
只好拿了一張五月天的「人生海海」，雖然不可否認地阿信的創作裡
特有的真實是我滿喜歡的部分，但在莫寧面前還是要裝作一付很無奈
的樣子，立足點的不平等，好比獅子與海獺理所當然地在大草原與溪
邊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348元…刷卡還是付現？我們現在有推出玫瑰卡……」
櫃台的男工讀生興高采烈地低下頭去準備拿簡章
「付現！」
不管你是要推會員卡還是貴賓卡或信用卡都給我閉嘴，老子正準備要
偷你們家的唱片了，110或是收銀台下的警鈴跟門口的感應器全都放
馬過來吧，我拍了拍之前塞進adidas復古斜背包的「當代電影爵士
精選」，放進去不成問題，難在CD包裝裡的那一小片感應磁條，就像
電玩最後一關一定有殺不死的Boss，神偷最後一定要面對的紅外線網
一樣，只可惜我沒有電影裡Entrapment裡凱薩琳麗塔瓊斯一襲黑色
緊身衣的姣好身段。
「你幹嘛不把包裝拆掉？磁條拔下來就好？」
阿天球打到一半轉身問我
「年輕人！美感懂不懂？力氣那麼大你乾脆去當土匪好了！」
我把未熄的煙頭丟向他
「少年郎很浪費喔！」
阿天拿起球竿擋掉飛煙之後，撿起來吸兩口繼續打他的球，真受不了
這小子，套句武壯元蘇乞兒裡阿燦老爸說過的話：「是考武狀元，力
氣那麼大不會去挑大糞啊！」
我力氣一向不大，蠻幹的事絕對不適合我，只依稀記得莫寧在隔著感
應器的門口神情悠哉地隨著店內音樂打著拍子，沒有人是主考官，大
家都是觀眾，而莫寧只是坐在第一排，他可能正坐下準備欣賞，也可
能隨時起身走人，我口中一面哼著「Hotel California」一邊向他
走去。
五步、四步、三步、我輕快地踏著節拍一面小心翼翼地將背包拋呀拋
著
「怎麼不進來等？這小店裡頭的爵士樂專輯你一定看不上眼嚕？」
我笑嘻嘻地朝莫寧走過去
「是呀…不過…有其他更有趣的東西呢！」
莫寧兩手環抱擺出一付莫可奈何的樣子，但是我注意到他眼中只有我
的手上的斜背包，幸好adidas這款背包並不大，否則…等下我就會像
李棠華在唱片行裡面表演一樣突兀了！拋呀拋著，背包仰起落下…起
浮的角度與我未來的生活習習相關，其實並沒有把握能閃過，真的沒
有，不過沒有風險…相對地也沒有樂趣！
警鈴大作吧！我彷彿看到間柴的刺拳已經揮到我面前！
Come on
拜託給我一個痛快
我繼續哼著，就在感應器前面，背包以完美的45度低空略過，那兩片
對我有如地獄鬼門關的塑膠門把，但如果一切都是如此完美…那就不
值得紀念了。
在背包要輕飛過感應器的最後一刻，莫寧的身子突然靠了過來邊說道
：「小心…別掉了！」
肩膀若有似無的輕輕擦過我的背包，於是乎鈴聲大作…店內氣氛頓時
肅殺了起來。
(待續)
差別僅在於你專注的程度
位居台北邊陲的淡水，有著別於都市的喧囂紛雜，燥熱潮濕
的下午，空氣中帶有一絲海洋的鹹澀，人們安逸自若的像生
活在加拉帕哥群島上的海鬃蜥，無意義地四處爬行，鄰近校
園的周圍，撞球店與小吃攤四處林立，學生抱著原文書三三
兩兩地在街上閒晃，一旦遠方的上課鐘聲慢慢響起，學生又
漸如開完轟趴後的人群，不知不覺地在交談聲中逐一散去，
大學校園逐漸恢復應有的寧靜。
「各位同學午安，今天我們這堂課的主題，是偷竊心理學多
層次分析，晚來的同學趕快找位置坐下，另外，上過我課的
都應該知道，這門課沒有任何硬性規定，不隨堂考、不點名
、想睡覺、想講話的、在不影響到我正常授課的情形下都沒
關係。」
講台上一名有點胖壯，染著一頭金髮，戴著一副藍邊的無框
眼鏡，年歲約三十出頭的男人身著一條不合時宜的反折牛仔
褲和寬鬆的襯衫，露出一小截腳跟的BIRRKSTOCK穿在身上
怎麼看都像是路邊攤199的拖鞋，說是賣雞排或是蒸餃的老
板還差不多，跟講師或是教授實在很難扯上關係。
穿著輕鬆的男人似乎擁有著習慣性的微笑，從他圓潤的雙頰
中可以感受到些微的善意，稀疏的眉毛及略為下垂的眼角，
狀似容易欺負的好好先生，但再仔細一看，又不禁覺得在笑
容後蘊涵著更深層的想法，但不論如何，學生的眼裡幾乎都
只看到的60分這個數字而已，他們也確實是為此而來。
「我差你們去，如同羊入狼群…」
我習慣性地扶了扶鏡框
我不信教，但馬太福音第10章16節的這個段落
我非常喜歡
我用充滿自信與詼諧的口吻跟台下學生聊著今天的上課內容，
雖然只是選修，但是因為課程內容爭議度高引人注目，加上我
不刁難人，許多大三大四的學生都將這門課當作營養學分，因
此學生人數真是超乎想像的多。
「另外，關於大家最在意的期中考，放心，當然是照老規矩，
百分之90的考古題，剩下的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台下學生再度發出歡呼叫好聲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教這門課的時候
我總會忍不住哼起
高中時最愛的Eagles代表作「Hotel California」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地下室撞球場裡，下午兩點，正好是學生上課時間，冷清的昏暗
環境加上煙味瀰漫，彷彿置身二次大戰納粹集中營殘殺無數猶太
人的毒氣室，顧檯子的阿姨邊打哈欠邊看著新聞，電台恰巧放著
Hotel California，經典的雙吉他彈奏聲整場低迴。
遠遠望去邊緣角落的21桌開著燈，這桌離後門最近，往往是翹課
打球學生躲教官的最愛，兩個穿著綠色褲子白襯衫制服的學生圍
在檯邊，小個子正在打球，另一個有點矮胖的學生則坐在旁邊椅
子上看漫畫。
制服襯衫一半扯在卡其褲外面的小個子正瞄著7號球，只要一個拉
竿回來做8號底袋，打進後就可以自然做到中袋口附近的9號球，
看來這盤可以輕鬆吃完，身後一名有點矮壯，單眼皮臉上長些痘
痘，襯衫燙的筆挺西裝褲閃亮亮的同伴手裡拿著池上遼一的漫畫
「聖堂教父」不住地翻著，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個翹課的高中生罷了
，可能等下到路口抽根煙，晚一點趁大家下課時再回到學校後面巷
子牽機車，私立高中的學生除了外表五觀有差異外，從來都分不清
楚他們到底有什麼不同，不！可能連外型都一模一樣。
染色的西裝褲，不合身的襯衫
書包夾層偷藏的煙盒，充滿腥羶的青春。
「阿南，你看我這盤清的怎麼樣？衝球進兩顆！」
正在打球臉上痘子不少掛著一副無框眼鏡的那個男學生轉過頭來問
「6號球幹嘛耍帥去下塞打大拉竿，不然7號球也不用去拼準度了！」
我抓了抓肚子，沒好氣的回答他
「吼～打球本來就是要耍竿法呀！我才不打老人球」
「嗯，很好啊！老是在付錢的人當然要打的痛快點。」
我彈彈煙灰繼續看漫畫，桌上一包我的Marlboro Lights，另一盒
是阿天慣抽的Seven。高中生的生活其實非常單純而幼稚，有時候在
公車上亂看女生，下了課就約地方撞球或是刁大老二，三不五時聽到
一些人臭屁又拐了那個女校的正妹去MTV上下其手，看到教官好像看
到鬼，邊抽煙邊騎機車嘴裡幾句三字經就覺得自己好帥，西裝褲的水
洗絲老是偷混染成別的顏色，腰間放一隻call機就不可一世了起來。
我一直期許自己和他人有所差異
但是當朋友說著無聊的黃色笑話而我哈哈大笑時……
我才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與眾不同。
「幹嘛收山啊？」
準備打最後一顆9號球的阿天突然轉過身來問道，而我頭也不抬地繼續
看著我的漫畫，雖然聖堂教父已經看了不下20遍了，但淺見和北條的
友誼卻永遠令我神往這輩子大概不可能有這種知己吧！用腦子去生活
的人是不可能交到這種朋友的。
光與影啊
永遠是一體的兩面
照耀我的那道光又在那呢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就偷竊的行為層次來分析，人之所以會想要偷東西，主要有兩個原
因，其一是受環境刺激，非蓄意的順手牽羊行為。其二是為滿足某種
需求且受到環境的刺激而蓄意去偷。」
看著台下的同學，我濤濤不絕地說著，挾著每開課人數必滿的優勢，
雖然這種課程內容系內有些老古板教授總是有意見，也拿我沒輒！
「妳有沒有這種傾向呢？」
我對著講台前面每次上課都穿著細肩帶和牛仔迷你裙，而且固定坐在
第一排的女學生林雅問道，她抬起頭對我微微笑，並沒有回話，桌上
擺的不是講義，而是一顆顆紙星星。
大三法律系的她這學期的前三堂課都有來，課堂中的她並不多話，像
一般時下的女孩子偶爾會顯得精神渙散、注意力不集中，常常一臉疲
態…想必昨晚和男友又是大戰三百回合，一頭及腰的長髮水蛇般扭動
，每當風吹過額前的瀏海就如嫩草般遮蔽住她的雙眼，靈敏的眼神四
處遊移，微翹的嘴唇高傲中帶點俏皮，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看我的眼
神有點特別，彷彿似曾相似，這孩子該不會…話說回來其實她長的有
點像昨晚看的AV女優，那種魅惑的神態……算了扯太遠了！
「同學們有帶手來上課的可以把黑板上的幾個重點抄下來，偷竊的動
機可以從三點去做觀察，第一點是起於臨時的意念。第二點則是我最
瞧不起的，因貪念所為，而第三點則是自我控制力較弱。」
「課堂中，同學們可以發現我所敘述的偷竊行為多半以第一項為主，
無預警無差別式的竊取。」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為什麼收山？」
這是什麼意思？
「那聊聊你偷東西的事蹟吧！這總行了咩？」
阿天抓了一下流氣的旁分頭，走到我身邊把球竿交給我
「偷東西就是偷東西，這跟什麼事蹟無關。」
今天沒有打球的興致，我把竿子放到一旁，還是繼續看我的漫畫。其
實喜歡偷東西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別人，只是有一次和阿天去買
東西時，看到便利商店外面貼著一張「請注意此人為慣竊，已通知警
方」的監視器照片，我不經意罵了一句「蠢才！」，陰錯陽差之下才
跟他透露了一下我的嗜好。
偷竊！
如果這可以歸類為一種嗜好的話？
「咳…咳…抽什麼濃煙…怎麼不去喝農藥比較快！」
不小心拿錯桌旁阿天放著空燒的煙險些嗆死我，說實話阿天這人是不
錯，要是肯正經念書做事說不定有點前途，整天跟著我瞎混是沒用的
，雖然我知道他把我視為偶像，喜歡學我的一舉一動，但是。
我不需要
「聽說前天隔壁班的雞毛去7-11偷漫畫被抓到了？阿南，你家境那麼
好，為什麼需要偷東西啊？」
「需要？」
我停下動作，說起來，倒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第一次偷東西，應該是國小3年級的時候，但那時是為了想偷而偷，
可以說是最下流卑鄙的偷竊行為，天氣熱想吃冰棒卻沒錢買，國小的
學生能有什麼忍耐力呢？於是我趁著下課時人潮擁擠，混進雜貨店裡
，在老板忙著結帳的時候，將一支奶嘴冰棒夾在兩腿中央，上半身故
作被推擠的姿態走出店家，雖然只是支2元的冰，這成就或許叫人發噱
，記憶有點泛黃，拿起冰棒看著老板的眼神時是什麼感覺？有沒有像
電影裡演的緊張到流汗？這些都沒什麼印象了，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我只記得，得手後站在店家外面20步遠的地方。
那支冰的味道，非常香甜。
遠在糖水之上
以當時的年紀來說，這身手混幾支免費冰棒吃吃還算綽綽有餘，但自
從有一次我親眼目睹一個壯壯的五年級小男生當場被老板抓到，將冰
棒狠狠地從他書包抽出來，並痛斥要告訴家長，而小男生被叫去店外
淋雨罰站而嚎啕大哭後，從此我就知道，與其貪圖免費，不如在偷拿
個口香糖之餘，再順便結帳另外買一罐可樂，反正嚼久了嘴巴也是會
酸會渴的，偷拿店家的東西還可以看老板笑著跟我說歡迎再來，這樣
多痛快。
話說回來，那個小男生後悔卻流露一絲恨意，而惡狠狠瞪著我的眼神
至今依然記得。我閉上眼將自己置身替代在他的環境，冰冷的絕望無
可抗拒地攏罩全身，懊惱卻只能等待發落的情緒滿佈心中，耳際旁彷
若有千軍亂馬在流竄轟亂一片。
那種感覺真是
無與倫比的暢快
那年
我10歲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自由討論5分鐘」
覺得眼鏡又歪了
台下學生吱吱喳喳地討論著晚上要去誰家打麻將或是下課去那撞球，
角落一群總是坐在一起的男學生正在聊著前晚聯誼的文化女生多會喝
、完全灌不醉，我慢慢拿下眼鏡，放在講桌上調著角度，這是近乎有
點偏執的習慣，我不能忍受兩個鏡片與眼睛間的角度有絲毫的偏差，
但是我卻又喜歡戴容易歪斜的無框眼鏡，所謂矛盾的感覺正是維持這
個巧妙平衡的要素之一，但根本的原因在於從扭曲的角度中看出去的
世界總讓我覺得更暈眩，我捏了捏鏡架，希望這個傾頹的世界可以被
稍微扶正。
雖然我的眼鏡總是調不正
「好，安靜，我們繼續上課。偷竊，除了理論數據的分析外，更是一
門極具理論及實務性的藝術。如果硬要分類與其將這項爭議性極高的
藝術認定為現代派的寫實藝術倒不如視為傳統國畫中水墨潑灑的技藝
來的自然合理，多角透視之合理美感，三度空間的深度感，墨色用筆
技巧線條之熟練自如，正可視為，對周遭環境的局勢判斷，從容不迫
心定氣和的動作完成度，神情自若輕鬆寫意的大方態度。除此之外，
切記，不告而取，永遠是偷竊的最高價值所在，成功與否與物品本身
只是Bonus！」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你有錢買可樂？那幹嘛還偷口香糖嗎？」
阿天高舉球竿準備跳球邊轉頭問道
「我跟你說過，偷竊的重點在於行為的實踐而不是意義之所在。」
那時的我因為裝牙套，根本不能吃口香糖，所以就算偷了也只能給同
學吃，不過請別把我視為劫富濟貧之流
為偷而偷，此乃偷之大道也！
「阿南，那總有些是你印象特別深刻的吧？」
「你打球就打球，今天話怎麼那麼多啊？」
其實坦白說，我並沒有偷過價值特別高昂的東西，一方面，我並不以
為物品本身的價值足以影響到我下手的動機，另一方面我並不想成為
慣竊而誤了一生畢竟竊取是會上癮的，淺嚐即止…這句話放諸四海皆
準，既然不是有預謀的行為，多半是見到商品或時機對了！甚至是興
致來了才會臨時起意，如此一來當然不可能從信義路的
Emporio Armani旗艦店，或是晶華酒店外一整排的Gucci和LV的直
營店下手，港片經典縱橫四海裡張國榮和周潤發從博物館裡偷拿名畫
像吃飯一樣的本領可不是人人都會的，扯遠了！讓我留下最深刻印象
的有兩次，第一次是在7-11。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接下來要提到的是偷竊的原因比較分析，總共有六點，有帶手剛好
又有帶眼睛來的同學，在玩賓果和猜數字及傳簡訊之餘，還是可以抄
一下的，謝謝。」
一：引起他人注意
二：同儕影響
三：報復心理
四：嫉妒心和虛榮心作祟
五：饑寒交迫引起盜心
六：家庭觀念的影響
「你們有沒有分析過，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發現離開店家，卻有樣物
品抓在手上忘了付錢，那起因會是什麼？會是這六點中的那一點？其
實根本都不是！」
「是貪婪的人性」
每次提到貪婪這個字我就會不自禁想起六世紀末的格列高里教皇提出
的七宗罪主張，想起代表貪婪（Greed）而總是在怒吼的偽天使瑪門
，與象徵驕傲（Pride）滿身金光的超美型露西法相較起來更加貼近
人性許多「在聖經中的Greed，經文：提前六、10；可八、36，是在
伊甸園中最先萌芽的罪惡，也是造成人類之所以會吃下那顆禁果的原
因。聖經中的瑪門Mammon是代表貪婪的惡魔，於新舊約時代之間於猶
太人間興起，是古敘利亞語「財富」之意。新約中耶穌用來指責門徒
貪婪時的形容詞。被形容是財富的邪神，誘使人為財富互相殺戮。在
《失樂園》中，被打入地獄的眾天使們便在瑪門的指揮下發掘無數的
珍寶以建造自己的聖殿。為什麼會說是人性呢？同學有看過seven
（火線追緝令）或是Devil’s Advocate（魔鬼代言人）甚至是近
來的驅魔神探：康斯坦丁Constantine的舉手」
這三部賣座強片許多人都不陌生
「片中對於人性的原罪有許多的探討，貪婪絕對是人性最根本的原罪
之一，由貪婪所引申出現的各種行為，如強佔、拿取、掠奪，在法律
條文的分類下，在今日變成──偷。」
當你喜歡一樣東西而心生意念去拿取，這誠屬人之常情
但問題來了？
如果你根本不喜歡呢？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Plenty of rooms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那年我國三，時間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唯一有印象的，那天是26號，
這點我很肯定，晚上補完習回家行剛好行經巷口的7-11就順路進去看
看，正想買個飲料早點回家當乖寶寶時，到了流行雜誌區，一本籃球
雜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起一本Hoop，封面人物和內容已經想不起
來了，不過當期的贈品我倒是記得很清楚，該期送的是T-Mac的塑膠
手環，質料差、上色醜，可偏偏這個時間點我正巧就是想要
偷
我抓了抓頭，那就不用找藉口騙自己，不如開始想方法吧！看著上了
封套膠膜的雜誌，想了一會，身後的兩個店員一男一女在我身後的櫃
檯前有說有笑的，女的似乎叫小玲，差不多高中年紀，算是資深工讀
生，做了有1年了，頭髮總是綁個馬尾，臉上有一點痘痘，長的雖然
是可愛，但上班時間總是一臉垮在那裡，看了就討人厭，而男的可能
是店長，約莫四十出頭，他就比較少看到了，可能都顧早班比較多兩
個人聊著店長昨晚和老婆吵架的趣事，但不幸是書報架正巧座在櫃檯
的對面，真要拿的話必須背對著他們下手，有些人喜歡這樣，掩護動
作簡單、東西到手後可藏匿的角度多，但是我不喜歡冒風險、拼機率
，有些時候，大開大閤從正面挑戰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我拿起雜誌後轉身到冷飲區又拿了兩瓶藍山咖啡，慢慢走到櫃檯前準
備結帳，兩罐咖啡放著。
「我先放一下喔，還要買其他東西！」
兩個店員見狀，繼續聊他們的，但是這樣不就回到原點了嗎？雜誌沉
殿殿地在我手上，想起口袋裡的1000元大鈔。
不行
就是不想買
「對面最近好像也新開一間7-11？總公司這樣做不太好吧？」
高中女生想聊什麼我未必知道，但是店長關心的會是什麼就顯而易見
了。
「對啊，總公司實在很沒意思，光這個區就三家了說，就算對面的新
辦公大樓成立，也不可能吸引到這麼多的客源啦…」
工作的辛酸點滴像是一杯永遠乾不完又倒不滿的應酬酒，就算是從每
天庸庸碌碌、固定看店8小時的店長口中講出來，也未必會有什麼新
玩意兒存在，就像動不動就出精選輯的歌手，加點感觸，就自以為又
是另一段新的人生語錄。
「我上次有過去對面買過東西，那邊的工讀生服務態度很好呢！笑容
可鞠的很親切。」
躲在一旁心不在焉邊玩頭髮的高中小妹呀，該是妳的出場的時候了，
我抬頭看了看攝影機，果然乖乖對準了收銀台的角度，我往後退半步
，再把雜誌轉個方向，像學生拿課本一樣，只有姆指露出來，另外四
指面向自己，當然，塑膠手環這面要對著我，真是麻煩，不過就是一
本148元的雜誌嘛！不過就是一塊5元不到的塑膠。
人生吶
有時簡單易行的直路就在面前
路標卻往往指引你走向旁邊那條複雜的岔路
Any time of year, you can find it here "
Her mind is Tiffany-twisted,
she got the Mercedes bends
「俠盜羅賓漢跟廖添丁的行俠仗義就比較高尚？趁火打劫搶天橋下乞
丐面前的碗就比較低賤？錯了，偷竊本身完全是沒有比較性的，這是
包裝的問題，羅賓漢跟廖添丁說穿了還是賊，只是那些所謂的貧民，
所謂的既得利益者，用美麗的謊言將這兩位神格化了而已。」
我聳聳肩
「充其量，那兩位的老前輩的行為，不會比我高尚到那去」
臺下學生聽到這句話紛紛對我投以好奇的眼神
「自以為厲害！」
林雅低著頭邊抄筆記邊對著我眨眼作鬼臉吐舌頭
「妳也可以試試啊？」
我彎著腰對著她微笑，低領細肩帶透出一絲淺淺的乳溝。
「33C啦！還看～沒看過喔！」
林雅發現我在偷看她立刻回嘴，還好她聲音不大…我的臉上冒出三條
斜線。
「死傢伙…」現在的小女生講話會不會太恐怖啊！
「在這裡奉勸各位，不要將偷竊和所謂的神偷？大盜？連想在一起，
基本上那是美化誇飾過後的行為表現，與其冒著生命危險偷珠寶名畫
，不如拿鄰居門前的腳踏車，因為就算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當
店員大聲嚷嚷的時候，你也只能抱著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準備主演監
獄風雲，所以在這裡奉勸初入門的各位朋友，其實從便利商店著手是
最好的，小至電池，大至飲料、漫畫、雜誌，什麼不想要，就挑那樣
東西」
She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阿玲妳看看，這可是客人講的喔！」
「我…態度也很客氣好不好，有些客人擺明就是存心刁我嘛！」
「呵…服務業真的是很辛苦啦！我自己也做過一年的速食店服務生呀
！記得我之前在麥當勞打工時，還遇過那種超機車的客人，結帳98元
，他丟一把零錢撒在桌上，讓你趴下來一枚一枚撿，根本就是把人當
猴子耍嘛！」
我趴在桌前擠眉弄眼地作出一付娃娃機的怪手在夾玩具的樣子
「呵…還好我沒遇過那麼誇張的客人，最多是一直找我聊天而已！」
邊聊著我邊用小指輕輕地將膠膜戳破一個洞，這時左手難免看起來用
了點力所以最好配上一點笑話身體的搖晃會比較自然，當膠膜破了就
大功告成，就像揭發世間偽善，往往也只是需要一句話而已，接下來
的步驟就簡單多了我左手中指將塑膠手環輕推到收縮膜的裂縫邊緣。
「啊！聊著都忘了結帳…咦！這本是Hoop呀？我要的是最新期的XXL」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XXL要28號才上架，最快27號進書
「XXL呀？那還沒來吧！不然你書報架那裡看一下好了」
轉身的同時，塑膠手環輕推便落入我左手掌中，再把雜誌放回去，後
續動作就沒什麼好交待的，高潮過後其他的動作都只是無謂的愛撫罷
了！
離開便利商店後，我將手環拿在眼前看了看，T-Mac的斜體大字和他
的背號01用白字劃在藍底的手環上「呃…」實在有夠醜的，我經過路
邊一台近乎全新的奔騰125，走過去把它撐開掛在後照鏡上面，抱歉
啦！Reggie Miller那目中無人的狂放不羈才是我的最愛，對T-Mac
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只有那永遠像比目魚的雙眼吧！那早知如此，幹
嘛千辛萬苦去拿個不實用又不喜歡的雜誌贈品？而且拿的又是這種不
值錢的東西跟個小毛賊有什麼不同？這那算的上是什麼本領？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 "Please bring me my wine"
「偷竊，是沒有等級之分的，在我眼裡，亞森羅頻跟昨晚夜間新聞報
導中為了偷女性內衣而從五樓陽台墜地而死的笨賊沒什麼差別，只要
有動機念頭，並且加以實行，就可以算是一次完全的偷竊行為。」
學生們在台下各自說著自己的看法，整個教室亂哄哄的
「另外，只要你覺得上這門課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現在可以站起來
直接走出去，期考只要有到場，我期末還是會給你過！」
每學期到了開課第三周我固定會這麼做，這時幾個後排的同學站了起
來，並報了學號，便魚貫地走出了擁擠的教室。
「教授，這樣的做法有點奇怪吧！他們不用上課就可以過，你跟系主
任那邊可以交待嗎？」
留下來的學生似乎頗有微詞
「我選擇讓你們及格就像偷東西一樣，不用向任何人交待」
我用手指著發問的學生說道
有的人只想從我這裡拿走一次及格分數，有的人則希望可以竊取高分
成績，反正分數都是要給的，個人技巧有高明有拙劣而已，我看著台
下的眾多學生。
你們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嗎？
He said,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1969
「那另一次呢？阿南你手法這麼高明只偷拿這種東西太浪費了吧？」
阿天排好球之後準備再衝一盤
「浪費…是嗎？難道這種事有所謂的節省嗎？」
我只想很單純的去偷而已，卻總是要被賦予額外的責任和個人的情感
，那個物品的價值跟我是否失風被逮，你們真正關心的又會是什麼？
另一次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在大二吧！
在玫瑰唱片行，我跟一個以前的國中同學約在那裡見面
「嗨！你這小子越來越帥了你」
穿著時尚的莫寧笑容可掬地迎向我
「最好是啦！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拍拍他的肩頭
「還不就老樣子，寫寫文章把把妹」
有些人總是用著隨意自若的談吐，就可以讓你明白彼此所處的世界的
確存在著高度與密度上的差距。
「我上去買張CD，等我一下」
我對著他邊揮手邊往二樓走去，莫寧眉毛揚了一下作出一個萬事OK的
手勢話剛說完他就走向爵士名盤區饒富興味地東挑西揀了起來，雖然
這間店的爵士專輯遠不及他收藏的十分之一，有時候實在很難想像一
個國小國中和你同樣肥的小胖子會在高中後完全變了樣，再出現時已
經是徹頭徹尾的雅痞…Party animals，國中滿臉不可一世的盛氣凌
人一夕消失，與人聊天時總是不意傾洩出的嘲弄語氣也不知躲到那裡
去了，但終究還是有人知道地，那一切自傲與得意都被小心地用手帕
包起來裝進他左胸前方的口袋裡，那是他心頭的小秘密，願主保佑他
微笑與客套的外衣永遠不要有被脫下的一天。
而我則看著陶吉吉的唱片發呆，聽著大家都喜歡的R&B讓我有種安全
感，特立獨行這實在不是我的style，話說回來，莫寧是個很有趣的
傢伙，家境好、文筆犀利剔透，跟他走在一起你總會情不自禁地放慢
腳步，落在他一兩步之後，彷彿由他來帶領你是件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品味不同興趣不一，但有時候你就是會發現身邊原來有這種朋友，
而且你隱然地崇拜他。
我先進去找Spa Game（間諜遊戲）的電影原聲帶，玫瑰一貫的紅配
綠騙錢手法我想大家一定也都知道，原聲帶區找不到，我拿起身旁邦
喬飛的新專輯。
「媽的！果然是紅標」
這種強硬的行銷手法讓我某種程面上地想到法西斯主義，以一種報復
、暴力和警察恐怖的制度去壓迫你不得不配合紅配綠的購買方式，我
四處晃晃，看到一區櫃上標註著「綠標特惠區」，隨手拿起一張CD
「當代電影爵士精選」。
「Nat King Cole、Louis Armstrong、Lester Young…等你此
生不可錯過的爵士經典歌手」
其實一直很搞不懂，這種所謂的爵士樂動不動一張就七、八百，可是
精選輯偏偏就便宜的要命，我很好奇地問了問莫寧，他簡短地說：
「這就是版權的神奇」
我拿起這塊好不容易找到的綠標商品，再對比手中另外一張紅標，紅
配綠剛好有折價，省50元櫃台結帳買單走人，是嗎？
可是我不這麼想！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Wake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這堂課就先上到這裡，有問題的等下堂課再問」
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習慣性地噪動不安，我也習慣性地準時下課
，佔用下課時間教課效果最是不好，沒效率的事，我很討厭。
幾個學生在走廊上聊天抽煙，我轉身走進走廊底的廁所，學生廁所
昏暗的燈光總會讓我想起高中常去的撞球場。
「JoJo不好看啦！到第五部以後的替身越來越複雜了！到底有幾部
啊？」
「早叫你去租獵人你是聽不懂喔！」
兩個原本在談笑的學生一進來看到我立刻放低聲音，臉色微變…氣
氛的轉換就像你聽到Sarah Brightman突然唱起Hip Pop那樣般不
自然。
「教…教授好」
我微笑以對，一身板族打扮又人高馬大的是運管系的謝安，聽說是籃
球系隊的、不過上課總是在睡覺，另一個戴付粗框眼鏡說話喜歡手足
舞蹈的是財金系的高克明，這小子上課可就專心了！所以我對他印象
還滿深的。他們和我打過招乎後繼續之前討論的漫畫主題，但空氣中
很明顯有一股比阿莫尼亞更怪的味道
不懂
我們進行著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目的
但學生和我之間永遠有著道拉不近的隔閡，雖然自認為並不嚴肅，對
人態度也算和善有禮，但就像史達林和希特勒一樣，同樣都是獨裁者
你卻可以發現他們之間存在很明顯的不同，我看著低頭竊竊私語的他
們，心裡泛起一陣不明所以的念頭其實我心底很想跟他們說荒木飛呂
彥的最新作品叫飆馬野郎Steel Ball Run據這篇有可能為JoJo第七
部，但是我也想順便問問王跟會長交手了沒？拖稿天王富堅可名不虛
傳，最近少跑漫畫店沒跟上獵人的最新進度。
Just to hear them say…
「你這小子終於也聽起爵士樂啦！不錯喔！」
莫寧帶著嘉許的眼神看著我手中的這張CD
「呃…這個…應該也算是啦」
在他的世界裡應該不存在折扣這種觀念吧
實在很難跟他解釋所謂紅配綠這回事
更何況
我也不打算買
「那你咧？你上次不是跟我推薦一個村上最喜歡的那個誰呀？
Billy Holiday？」
「嗯，我剛好就要叫你聽聽看這條呢！你一定會喜歡」
莫寧比著一張CD上的曲目「If the moon turns green」邊對我說
我苦笑著露出無可奈何的臉,對於不熟的事物我一向習慣坦然以對，
而不是用「嗯嗯」、「沒錯」、「我也這麼想」來掩飾自己，莫寧
面露微笑相當釋然地將CD放回原處，他總是引導著我做些什麼，而
不是強迫。我還在玩單機遊戲軒轅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玩星海爭
霸，我還抱著劉墉津津有味的時候，他已經收集了一整套的村上了。
當你不自覺地踏著別人走過的腳步在過日子的時候
你會覺得自己彷彿以影子的身份在存活著
這種感覺並不辛苦
只是有點茫然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繼續，大家先稍微安靜一會，等一下我會留時間給你們問問題。」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走進教室
淡水的風吹起來總是帶點黏膩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會幻想自己有著一身海豹般滑潤的外皮
「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William James曾經說過，人類在這一代最
偉大的發現是可以透過改變內心態度來改變人生。我相信如果可能的
話，這也會是這門課的最大意義所在，藉由偷竊心理學，將你們現行
已經完整架構的人生觀做一次毀滅性的改變，超脫於倫理規範道德法
律，在所有你聽的到接觸的到的法條口號之外，你想做怎麼樣的自己
？」
講台下悄然無聲，林雅一會張著美目發呆一會對著我作怪臉，這小泥
子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謝安右手扶著下巴用一種世界通用的方式
在打瞌睡，高克明低頭認真作著筆記，走了三分之二學生的教室突然
顯得冷清異常，我走到窗台邊又點起一支Marlboro lights。
把眼鏡拿下來再調整一次。
現在的教授威權不比以往，不小心當錯人惹到流氓學生下了課以後手
腳被打斷的事情時有所聞，尤其淡水這邊在地人居多，很多學生都是
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玩一個女人的過命交情死黨，為了生命家人或
錢，很多老師雖然不像我這麼明著幹，上課直接說不用來沒關係，但
是學期末時很多一整學期都沒出席的同學都會
很好奇，沒上過課也有60是怎麼回事？所以在導師室裡我算是特立獨
行的一員，上課敢抽煙又開課教學生偷竊，怎麼看都是一個不能輕易
接近的危險份子…
「好淡…真受不了…煙癮變大了嗎？還是買到假煙？」
我不可思異地望著手中燃燒的煙頭
白煙在風中一吹即散…一股輕飄飄的不真實感又湧上心頭
最近精神有點不振，晚上該少看點日劇早點睡覺才是，話說回來，究
竟我的課能對那一個學生產生影響呢？按著滑鼠或是鍵盤→的你想必
會發出怒吼希望我跟林雅來個師生亂倫課後激烈抽插輔導，不過坦白
說，我對謝安比較感興趣，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個性，生活在只有籃球
與睡眠的世界，偷竊對你而言應該是完全新鮮的事物吧？
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Try it 世界多新鮮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我先去門口等你」
莫寧拍拍我的肩頭轉身下樓
擔任本檔期的頭號主角果然有他的豪邁與氣量，不分由說便起身將主
戲作給我，讓我想起漫畫第一神拳裡的木村，總是扮演第三、第四配
角的他，森川讓次還是很有良心地安排了一場他與間柴了對決的主戲
，最後在隱藏大絕「鯉魚躍龍門」與間柴的刺拳對轟下壯烈慘敗，我
看著手中的「當代電影爵士精選」，再望著櫃台的收銀機與門口的感
應器，肩膀收了收，我沒有隱藏大絕，也不希望警鈴大作被店員按住
肩膀通報警局KO下場，但是也沒有回頭路，矯情地想，真的沒有。
「先生，結帳」
Spa game居然沒出原聲帶，真不知道代理商在搞什麼鬼，逼不得已
只好拿了一張五月天的「人生海海」，雖然不可否認地阿信的創作裡
特有的真實是我滿喜歡的部分，但在莫寧面前還是要裝作一付很無奈
的樣子，立足點的不平等，好比獅子與海獺理所當然地在大草原與溪
邊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348元…刷卡還是付現？我們現在有推出玫瑰卡……」
櫃台的男工讀生興高采烈地低下頭去準備拿簡章
「付現！」
不管你是要推會員卡還是貴賓卡或信用卡都給我閉嘴，老子正準備要
偷你們家的唱片了，110或是收銀台下的警鈴跟門口的感應器全都放
馬過來吧，我拍了拍之前塞進adidas復古斜背包的「當代電影爵士
精選」，放進去不成問題，難在CD包裝裡的那一小片感應磁條，就像
電玩最後一關一定有殺不死的Boss，神偷最後一定要面對的紅外線網
一樣，只可惜我沒有電影裡Entrapment裡凱薩琳麗塔瓊斯一襲黑色
緊身衣的姣好身段。
「你幹嘛不把包裝拆掉？磁條拔下來就好？」
阿天球打到一半轉身問我
「年輕人！美感懂不懂？力氣那麼大你乾脆去當土匪好了！」
我把未熄的煙頭丟向他
「少年郎很浪費喔！」
阿天拿起球竿擋掉飛煙之後，撿起來吸兩口繼續打他的球，真受不了
這小子，套句武壯元蘇乞兒裡阿燦老爸說過的話：「是考武狀元，力
氣那麼大不會去挑大糞啊！」
我力氣一向不大，蠻幹的事絕對不適合我，只依稀記得莫寧在隔著感
應器的門口神情悠哉地隨著店內音樂打著拍子，沒有人是主考官，大
家都是觀眾，而莫寧只是坐在第一排，他可能正坐下準備欣賞，也可
能隨時起身走人，我口中一面哼著「Hotel California」一邊向他
走去。
五步、四步、三步、我輕快地踏著節拍一面小心翼翼地將背包拋呀拋
著
「怎麼不進來等？這小店裡頭的爵士樂專輯你一定看不上眼嚕？」
我笑嘻嘻地朝莫寧走過去
「是呀…不過…有其他更有趣的東西呢！」
莫寧兩手環抱擺出一付莫可奈何的樣子，但是我注意到他眼中只有我
的手上的斜背包，幸好adidas這款背包並不大，否則…等下我就會像
李棠華在唱片行裡面表演一樣突兀了！拋呀拋著，背包仰起落下…起
浮的角度與我未來的生活習習相關，其實並沒有把握能閃過，真的沒
有，不過沒有風險…相對地也沒有樂趣！
警鈴大作吧！我彷彿看到間柴的刺拳已經揮到我面前！
Come on
拜託給我一個痛快
我繼續哼著，就在感應器前面，背包以完美的45度低空略過，那兩片
對我有如地獄鬼門關的塑膠門把，但如果一切都是如此完美…那就不
值得紀念了。
在背包要輕飛過感應器的最後一刻，莫寧的身子突然靠了過來邊說道
：「小心…別掉了！」
肩膀若有似無的輕輕擦過我的背包，於是乎鈴聲大作…店內氣氛頓時
肅殺了起來。
(待續)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