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

「To do something , to get some money」

做任何事都要有他的價值，一直以來，這信念支撐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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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學，這是你的稿費！」

輔導老師面帶制式的微笑從抽屜拿出一張紫色的五十圓給我，好輕，拿在手中卻

有一種沉甸的厚實。


從國一那年從輔導處接過我生平第一張憑一己之力賺到的五十元之後，走在熱鬧

的校園中，我便在心中默默許願，長大一定要當一個名作家，雖然在當時的想法

中所謂的名作家是苦苓、劉庸之流，只是話說回來，現在手裡捧著富堅義博的

〈Hunter X Hunter〉的自己，又以什麼角度去批評當時的眼光？人不要替過去的

自己下決定，唉…我又陷入後見之明的迷思了！


好一個遠大而充滿志氣的理想，這孩子將來一定很有出息吧，世俗的觀念理所當

然地這麼看待我，同學興奮的拿著校刊跑到我面前，抒發一己之見又有錢可以

拿，這真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工作了！

「李振天，這是你寫的喔？好厲害喔………」

「……嗯……沒有啦……隨便亂寫的啦……」

第14次重覆的回話，表面害羞而脹紅的臉頰下隱藏不住的虛榮心在隱隱作祟，

我抿著嘴輕笑著，開始編織所謂美好將來的夢想？我彷彿看到了Devil’s Advocate

一片中，片尾Al Pacino的微笑：「虛榮，是我最愛的原罪！」


燙，無法察覺的燙，緊握在右手的五十元鈔票漸漸發燙，一股灼熱延著血液流動

燒進我的心窩，刻下

一個印記

Trade with Evil

魔鬼的交易！在接過鈔票後交易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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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天真的國中生活，多采多滋的高中歲月當然是不會讓我有太多時間去寫東

西，打撞球，攪聯誼，賭職棒，刁大老二瞬間構成了全新的生命組成元素，兒時

的志向在這裡就像是穿著BOOS圓領衫去打籃球一樣，提起來不但你尷尬，真

要玩起來旁人也怕。


「撞球14-1，讓多少啦？100-80？」

「那個學校的？內湖的喔，不會早說，算我一份」

「龍象，一賠一，不讓分，味全湊到8000了，你們兄弟多少？」

「23456大順，7鐵拉，定竿，三家爆，8倍」


三年的歲月在未成年騎機車中，以時速80躍過，騎著改裝過Dio的少年仍是那

麼熟悉，揮舞著大鎖，穿梭在蘆洲的小巷中，奔馳在三重的疏洪道，在吆喝聲中

衝過1095天，沒有思考也就沒有痛苦的機會，就算真有魔鬼，大概也只能乾著

急，看著我浪費生命，墮落的美感……或許也有少許吧，如果世上真有這種回事

的話。這三年間，我過著抽離文字的日子，交易自然無法開始，然而，即將面臨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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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螢幕快速的在金庸群俠傳on line跟word間切換，又到了月底，雜誌社主編

一通又一通催稿的電話彷彿奪命的鐘聲，看著遊戲裡的角色來回奔走於各大城之

間，就為了寫一個羅漢伏魔神功的任務攻略報導，不禁深嘆了一口氣，一個字一

元，我的東西就是值這個價錢？還是乾脆像賣豬肉一樣，算斤秤兩賣，果然世間

萬物都有他的價碼，李振天三個字就值三塊錢就對了，手機又響了，看來再不交

稿真的要開天窗了，nokia的鈴聲在深夜聽起來特別刺耳，像是大笑的狂人一樣，

我抓著頭，繼續打著不屬於我思考空間的文章。

「金庸群俠傳on line新資料片內幕搶先報，自創武功，走入全新的武學領域！
相信玩家們身為一名武林中人，擁有一套僅屬於自己的獨門武功，是一生追求的
夢想，就像思念成愁的楊過，癡等遠赴南海16年的小龍女，神傷之時，拳腳間
創出獨一無二的掌法，命其名為《黯然銷魂掌》；事後，與東邪黃藥師的《落英
神劍掌》切磋、和老頑童周伯通的《大伏魔拳》比試都不分軒輊，自此奠定武學
大師的地位，玩家們聽到這裡有沒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呢？沒錯，這就是金庸
即將開放的超強功能，從此行走江湖大可施展自己的獨門秘技，享受獨一無二的
武俠江湖生捱…………」

坐在床上，遠遠地看著我打出來的稿子？陌生而無奈，這算什麼？這就是所謂的
文字工作者？還是作家？還是什麼雜七雜八的不知所云？寫這種東西跟一樓管
理員阿伯的打呼聲有什麼不同？我忍不住轉身狠狠抓起書架上村上教祖的〈螢火
蟲〉跟劉大任的〈秋陽似酒〉，是為了什麼想寫文章？不就是想抓住村上那近乎
呢喃卻能切中人心，魔幻般散文的感覺嗎？又或是貼近劉大任那種質量堪與新詩
媲美，濃厚的人文氣息？結果什麼都不是，簡直比邯鄲學步還不如，如今的我，
除了會使用word裡面-工具-字數統計，來算計說還要再掰幾個字以外，又還會
些什麼，站起身來，我走向電腦，手在Delete鍵上猶豫了2秒，終於我毅然決
然地按了下去，儲存檔案給他用力按下去，告訴自己，什麼都要不要想，26號
了，30號便要出刊了，什麼都不要想，手機的鈴聲在我腦海中迴盪不絕，什麼
都不要想，卡費再不繳又要被扣違約金了，什麼都不要想……郵件寄出，我如釋
重負的攤在床上，大功告成，總算可以好好睡他一覺了！

「各位讀者，這樣就可以學到羅漢伏魔功了，他可以算是相當好用的心法……這
期金庸群俠傳on line的攻略的內容不知道大家滿不滿意呢？下一期小弟一定會
為大家帶來更勁爆的報導喔^o^」

在雜誌社接過支票時那張虛偽的笑臉，右手莫名的發熱脹痛
凌晨6點，我盯著天花板
彷彿……曾經有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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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景氣的時代，一樣是娃娃機你可以有更划算的選擇，太易公司所出的娃娃機

品管嚴格，每檯都經過實際測驗高達3萬次，穩定性佳，軟體程式方面，機板附

報帳系統並可選購mini printer，讓公司經營管理更加容易，並且內附四組營業程

式，可供店家依自己的營運狀況調整，實在是非常方便。」


凜冽的寒風在窗外咆哮，寒流來臨的台北有種冰涼刺骨的美感，我靠在窗前，頂

著紗窗，臉貼近那陣冷，想起和女友的爭執，想起生命中的不順，想起和父母的

口角，想起國一那張沉重的令我喘不過氣的五十圓。輔導老師的笑容突然變得好

明顯，他冷笑掏出五十圓鈔票，另一隻手卻扣緊我的咽喉

「你知道你拿了這張50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我知道，但還是請你給我！」

老師氣急敗壞的把我推倒在地，將鈔票丟到他身旁的垃圾桶

「你知道什麼？你又明白什麼？就算從此以後你將永遠受制於人，沒有自己的思

考空間，文章有體無魂，跟一個廢人一樣，這樣也好？？！！」

我擦了擦嘴角，用一種冷靜清明的眼神看著輔導老師

「那又如何？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日子不會比較好過，該我的名，該我的利，屬於

我的誰也別想拿走！」

我起身走近老師，他退了兩步，我彎身從垃圾桶撿起那張50圓，慢慢轉身退出辦公

室

「等一下！」

老師面帶詭譎笑容走近我，彎下身搭著我肩膀輕聲說道

「我果然沒看錯人，你這種天生自私自利，將來孤老飄零的人，最適合跟我交易

了，將來想不想靠筆桿吃飯呀？憑你這種文筆行嗎？哈哈哈，考慮一下吧，你搖

什麼頭啊？世界不就是這樣，你賺到一臺車，失去一個朋友，你買到一棟洋房時，

也差不多少了一個親人了，哈哈哈……………」

輔導老師的笑聲像是選舉車的廣撥聲，不響亮卻字字入耳，我掙扎著離開輔導室，


「硬體方面，爪力有三段力量調整可自行控制機檯的難易度，而且調整有時間限

制可降低線圈燒毀的機率，另外太易娃娃機的各項高級貴重零件都附有保險絲保

護，如此一來店家維修費用大幅減少，自然賺大錢。」


「哈哈哈……」

腦袋好重，笑聲在四周漫延開來

「哈哈哈……」

漫延開來的空氣中有一股危險的氣息

「哈哈哈……」

Damn，這該死的笑聲到底是從是從那冒出來的？

伸手一抓，我墬入深不見底的混亂中

我想逃離這單調的氛圍，我想逃避這可預見的未來，緊握的雙手，卻握不緊自己

的將來

「小李，這期的新機報導呢？」

「小李，你在寫什麼呀？好不好玩消費者自己會判斷，不用你來加註解！」

我匆忙地按下tab加alt

救贖離我太遠

一疊稿件丟在我桌上

救贖你真的離我太遠


「太易娃娃機可分為大檯與小檯，最大分別可供釣取14吋及10吋的禮品，可依

當地顧客消費習慣來調整，而且機檯外觀華麗，非常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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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夜涼如水的忠孝東路四段，站在統領百貨的對角，泊車小弟忙裡忙外的招呼

著客人，幾個酒店小姐僅披著一件大衣在樓下燒紙錢，雪嫩修長的大腿在招搖

著，大腿的私處在男人的目光下被標上不同的價碼，或許在那些公主心中一樣是

抱著「To do something , to get some money」的信仰而踏入這行，一臺銀色

Galant停了下來，一個穿著入時，年紀20初頭的年輕人緩緩走了出來


「讓你的場子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若是不幸檯子外部發生碰撞，刮傷，可單獨

購買膠片，自行處理即可，小小保養，永保你心愛的太易娃娃機華美如新………」


「張董，車修好了呀，您真是吉人天相，果然是天生將帥命格，小小車禍……」

年輕人隨手拿了一張500元給他便足以讓泊車小弟閉嘴

「張董，哩那ㄟ家故謀來啦，討厭呢，想死人家了」

酒店小姐敬業地用最ㄋㄞ的嗓音迎接這位大戶

「張董，最近做什麼大事業呀？都忘了人家了？」

我冷笑蹲坐在馬路的對岸，準備欣賞一場買賣進行

年輕人微笑不再說話，摟著兩位小姐走進電梯

肉體與金錢，權力與慾望，在這棟大樓準備進行體液的交換

張牙舞爪的肉慾，毫不保留地膨漲每個男人，濕潤每個女人

大家都在玩命

右手又再度發燙

用生命做交易

燙的我滿地打滾

倒在柏油路上

猛然想起

我也是